【琅琊榜】巫山云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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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sclaimer:人物不属于我。

Warning:非典型情意故事。

上元佳节,金陵城中热闹非凡。满月皎洁,月光与满城的火树银花、星桥铁锁交相辉映,不复清冷。

皇家祭祀仪典结束,正是掌灯时分,萧景禹出了宫城,祁王府的车马正候着。

“祁王哥哥!”身后传来少年的呼唤,萧景禹停下脚步,还未转身,人已追过来。

景琰向皇长兄行礼,“祁王哥哥,这就回去了?不去看望宸妃娘娘吗?”

萧景禹笑着摇头,“今日就不去了。明日复印开朝,我有本上奏,早些回府里还能再看看,好在父皇面前奏对。”

“什么奏本如此紧要?”景琰问。

“年前就和父皇说过的,调整机构,裁并冗余的事。父皇执意不裁悬镜司,我只好重新拟案。若是获准,也好趁着年初早些着手去办。”

景琰点点头,“那我陪哥哥回府。”他作势要与萧景禹一同走,被一把拦住。

“我还要你陪啊,快别了。今日城中无宵禁,灯火最好,你该去赏灯游玩。小殊呢?去找他吧。”

面前的皇长兄明明仍是笑容可掬,景琰却觉出,皇长兄仿佛有些疲累。他想要问一问,却终究没有开口。

 

主街上灯火辉煌,看灯的人摩肩接踵,景琰绕小道,很快行至林府。府邸门口挂着大红的灯笼,一进一进的院落中都有人在忙着挂花灯,好不热闹。

景琰在林殊的院外停下了脚步,不远处,林殊正将一盏金鱼灯捧给站在木梯上的少女。金鱼灯凸着两只蓝色的眼睛,水红的肚皮里透出暖光,摇摇晃晃被挂上屋檐。

“林殊哥哥,好看吗?”霓凰笑问。

“好看。”林殊回答。

景琰看得分明,这家伙哪里是在说金鱼灯好看,眼神追着霓凰,分明是说眼前人好看。

景琰不远不近地站着看那二人,不由弯起嘴角。他没弄出声响,却很快就被发现了。

“靖王哥哥!”霓凰唤他,林殊也看过来,见他不动,大声问道:“景琰,怎么不过来啊?”

景琰这才迈动步子,向二人走去。

“你不是说祭祀结束后,要陪祁王哥哥看望宸妃姑姑和静姨,不得空来找我们玩吗?”林殊护着霓凰从木梯上下来,问景琰。

景琰将原委告知,霓凰听后叹道:“祁王哥哥如此辛苦,竟连上元佳节都不得歇息。”

林殊接话:“祁王哥哥身在中枢,自然不像我们这样闲适。你不是说想上街去看灯吗?正好景琰来了,我们一起去吧!”

三人有说有笑走出林府,向着光明喧闹之处去了。

 

萧景琰从宫中回到靖王府,对着满院大大小小的红灯笼恍惚了一瞬。这喜庆的颜色,和如今的心境、际遇皆格格不入,他没有心思赏灯,只问府门外的人:“战英呢?”

“回殿下,列将军还未回来。”

萧景琰点点头,想来列战英仍在清河郡主府保护沈追,心下稍安。

当晚,两名黑衣刺客潜入清河郡主府,尚未行动即被列战英和甄平发现,甲兵包围乱箭齐发,终于负伤逃走。

翌日一早,列战英返回靖王府,萧景琰正用早膳,放下碗筷便召他来。

“殿下,沈大人让我转告殿下,私炮坊案他已查清,今日具本上报,过一两天朱批便可下来了。”

萧景琰松一口气,还是嘱咐:“虽然说奏折递上去了,刺客也受伤了,但这两天仍不可放松,咱们的人先不要全部撤回,留下一些。”

“卑职明白。”

 

上元过后,年节的气氛渐渐冷却,金陵城又恢复了平日的模样。寻常百姓赶着上工,大小商贩隆重开张,期盼着新年能有好彩头。

正月十七临近午时,金陵城中家家户户都听到了北边传来的巨响,轰隆隆如炸雷一般,绵延了好一阵。距离不远的能感受到地面的震动,近一些的甚至望得到浓烟滚滚。

私炮坊内火星崩落,瞬时爆炸。火势随即弥漫,波及了临近北门的整整一条街。周围人群先是四散逃窜,随后才赶回救火,有跑得快的人,当即便跑去了京兆尹府报案。

 

消息很快传遍京城,京兆尹府、巡防营和靖王府的人马先后赶到,穆霓凰同穆青也带着物资亲自赶往爆炸现场。

在漆黑殷红的戎装和铠甲之中,她远远就望见了一袭月白的披风。穆霓凰把物资交代给穆青,跟随梅长苏向废墟更深处烟气更浓处走。

她在沙场上见过断肢残臂、血染江河,可金陵城内何时有过如此惨烈的场面?盖着白布的尸体被一一抬出,废墟外哭喊声不绝,哀鸿遍野,看得她心里泛凉。

萧景琰从断壁残垣中走过来,神色不豫。

穆霓凰知道自己的脸色也未好到哪里去,听着兄长为景琰分析爆炸案是人为引起的可能性,她不知心里是更凉了还是烧起了一把火,将血肉灼得发焦。

“只是为了加重打击太子的砝码,他们就能如此草菅人命吗?!”

萧景琰惯了直言不讳,将穆霓凰心中的话先一步说了出来。可接下去的话,穆霓凰却听得心惊。

萧景琰威吓似的上前一步,问道:“这是苏先生为誉王出的奇谋吗?”

穆霓凰完全沉不住气了。景琰此话一来直刺兄长心窝,二来根本是无凭无据的猜疑,他素来赤诚待人,绝不该说出这样的话。

“萧景琰,你这话什么意思?”

“苏先生对形势推测得如此细微,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无论何种缘故,这样恶毒的罪名怎能想扣就扣?!苏先生入京以来有何种地方惹到了你,你要这样羞辱于他!怎么,难道靖王殿下离了沙场,连说错话给人道歉的道理都不懂了吗?!”

穆霓凰察觉到景琰意外乃至震惊的眼神,听得兄长用规劝的语气唤她“郡主”,想到三人生离死别后再次重逢,竟然是此等境况,心中悲凉而又愤怒。

“郡主,殿下并非是故意的。”

“无论是谁这么说都有恶意,更何况是他!”

能对兄长说出这样的话,这个景琰她几乎不认识了。从前的靖王哥哥虽也倔强执拗,但不乏温柔宽厚,从不以恶意揣度他人。对林殊哥哥和她就更是如此,他们胡闹也好,顽劣也罢,靖王哥哥从来都是那样宽容。她记得那个总是站在远处笑着望过来的靖王哥哥,记得他偶尔害羞寡言的样子,记得他时时处处为林殊哥哥和她着想,不计回报。

这些年所受的冷待、委屈和祁林两府的冤屈多多少少改变了他的性情,穆霓凰能够理解。他对权势的轻蔑、对阴谋的鄙夷、对弄权谋士天然的怀疑和不信任,正是他能坚守风骨的盾牌。可兄长不可能永远隐瞒身份,总有一天景琰会知道真相,知道他曾用盾牌将林殊哥哥距于千里之外。到那个时候,景琰会后悔。而她不愿看他后悔。

“是我刚才失言,请先生不要放在心上。”

终于,萧景琰服软道歉。

 

私炮坊周边的烟雾尘埃在夜里慢慢落定,废墟如同金陵城北门内的一口黑洞,阴森荒芜。尸体都已收殓,物资分发完毕,灾民也安置妥当,巡防营撤走了,留下京兆尹府的人善后。萧景琰也带人离开。

沿路的帐篷里不时传出抽泣和哀叹声,有女人失去了丈夫,有孩子没了母亲,也有年迈的老人白发人送黑发人,悲恸不已。

大梁朝堂上的大人们就住在同一座城中,可是他们高高在上,听不到这声音。活生生的人,别人家的至亲骨肉,泰山压顶般的伤痛,在他们看来,是否就轻如鸿毛?几十间民房,上百条人命,在他们听来,是否不过是个数字而已?

萧景琰夜半回到府中,躺上榻时已过三更。他无端心烦意乱,无法入眠,忙碌时无暇细想,现下才起了心思,回味今日之事。

近来天干无雪,私炮坊内尽是火药、炮竹,那里发生爆炸,任谁都会首先觉得是个意外。梅长苏来到现场尚未勘查,便头头是道地分析出人为引爆的可能性,指明是誉王所为。梅长苏素日佯装扶持誉王,为其出谋划策,此番事实究竟如何,他也只是怀疑。之所以开口询问,其实不过是希望听梅长苏亲口否认,好图个心安罢了。若是梅长苏处心积虑欺瞒于他,他又如何得知呢?

却没想到惹了霓凰。

今日看霓凰跟随在梅长苏身后,他便有些别扭,不自觉摆了居高临下的架子。可是霓凰竟然为了梅长苏当众指责于他,萧景琰万万不曾料到。

这许多年来,除了在皇陵那一次,霓凰从未唤过“萧景琰”三字;当着他的面,霓凰也从未恼怒至此;他没见过霓凰维护小殊清白的样子,但是想来也不过如此了。

霓凰咄咄逼人,命他给梅长苏道歉赔罪;梅长苏说军资支出勿上报兵部,霓凰便无条件听从;梅长苏摆明了找借口将她支开,霓凰也不戳破……如斯信任,如斯顺从,霓凰只对一个人有过。

萧景琰有些暴躁地翻个身,想赶走这些念头,却不能。

小殊走了的这些年,他不是没想过霓凰会再与旁人交心,毕竟当年霓凰还小,他们两人也未成婚,若有青年才俊可堪相配,聊慰霓凰苦思,他也能稍微放心。可是梅长苏……江左盟的宗主,搅弄风云的谋士,来历成谜,算计人心,霓凰怎能如此全心全意地相信他?难道就因为青冥江水战,再加上险之又险的昭仁宫事件?

然而此时再想,为时已晚。他们二人已然交心,相互之间也必然没有什么隐瞒了。萧景琰想到梅长苏离去时霓凰站在道边等待的身影,还有转身前扫向他的两束目光,意味深长,他读不懂。

长夜难眠,萧景琰喉头苦涩。

 

私炮坊爆炸死伤惨重,案情很快上达天听。

三日后,萧选以雷霆之势做出了处置。太子失德,贪利废法,令迁圭甲宫,闭门自省。私炮坊一案交刑部主审,涉案官员一律严惩。此案尘埃落定,东宫元气大伤。

伤到元气的还有金陵城北门的百姓。可是对于他们而言,时运再不济,日子还得继续。

正月才刚过去,京兆尹府的抚恤已经发放完毕,受轻伤者大多痊愈,整条街的房屋都要统一开始重建。

 

苏宅也正在整修。

梅长苏将旁边一处园林买下,扩入苏宅庭院,亲自制图督建。整日里,建材自侧门进出,引人注目。不多久,他修整园林的消息便传开来。

梅长苏放下手中的书,搁下批注的笔,向来人问候:“蒙大统领,好久不见。身体养得如何了?”

蒙挚走进来,答他:“我翻墙进来的,你说我身体如何?一点小伤,早就好了!”

梅长苏点点头,“嗯,看出来了。蒙大哥,正月里整肃宫防,可还顺利?”

蒙挚严肃点头,“除了一次失火,再没其他疏漏了。可是小殊,”他皱起眉,十分苦恼的样子,“我按照你说的,这刚满一月我就去向陛下请罪,陛下虽然真的没再降罪,却撤掉了我两个副统领,寿春和陆希赋了闲,我这心里……哎!别提多难受!”

“不就是个去处么,”梅长苏沉吟,“靖王府里多宽敞啊。”

蒙挚迷惑不解,梅长苏笑,“蒙大哥,景琰府里缺两个参将,你给他送上门去,看他要不要?”

 

二月初二,萧景琰自春耕大典归来,回府便去了演武场,远远瞧见两个孩子正在练习开弓射箭。弓是小弓,靶子也近,两个孩子一高一矮并立着,练得认真。高些的那个已是少年模样,开弓不是问题,准头却不好,矮些的明显就是个孩子,拉不开弓,箭也总是掉。

萧景琰脸上浮现出笑意,悠悠地走近了。

两个孩子察觉了,放下弓箭向他行礼,“靖王殿下。”

“免礼吧。”萧景琰拍拍高个孩子的肩,摸摸矮个孩子的头顶,“路原,林深,怎么就你们两个?庭生呢?”

名叫路原的少年犹豫了一下,林深已经开了口:“庭生哥哥方才是和我们一起的,刚才飞流哥哥找他有事,说是一会回来。”

小孩子的嗓音稚气未脱,倒是中气十足,面对萧景琰也无半分窘迫害羞,说完还仰脸望着萧景琰。路原也点点头,肯定林深的话。

“那给我看看你们俩练得如何了。”

两个孩子复又拿起弓箭,像模像样地展示起来,萧景琰看着,指点一番。

不多久,萧景琰看见了庭生,唤他一声。庭生跑到近前,怀里揣着几本书,头上挂着汗。

萧景琰替他抹抹额头,正要开口问,背后传来边将军的声音:“殿下,蒙大统领来访。”

萧景琰对庭生道:“看书固然重要,骑射也不能落下,我大梁的好男儿要文武双全,记得了吗?”

庭生点头,萧景琰离开演武场,留下一句“改日我再来看你射箭”。

 

蒙挚得了梅长苏的指点,跑来靖王府,求萧景琰收留他手下被撤掉的两名副统领。两人简要相商后,萧景琰很快应允下来。

“请他们两位去兵部报备一下,我自有办法将他们转入我麾下的军职。”

蒙挚道谢,也不再多说,起身告辞。经过一旁的弓架时,他被那张朱红铁弓吸引了目光。

金陵城中最明亮的少年曾经挽过那张弓,骄傲张扬的笑容仿若还在眼前,可如今……

“都已经十几年过去了,靖王殿下还是如此念旧啊。”

萧景琰神色黯淡,“蒙大统领也曾是他骑射启蒙的师父,难道也忘了他吗?”

“我现在守卫帝居,有些人,有些事,已经不方便再提。靖王殿下应该能理解吧?”

萧景琰轻轻叹息,“蒙大统领有难处,不提也好。”

 

提与不提,能有多大区别呢?

所以,不提也好。毕竟还有记忆。

记忆不会消退,愈是久远,愈是难以忘怀。任凭斗转星移,任凭物是人非,那个人,那些事,烙刻心头,永不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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