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巫山云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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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sclaimer:人物不属于我。

Warning:非典型情意故事。


宫城之内,缟素铺天盖地。太皇太后安灵仪程结束,穆霓凰在离宫半途等到了萧景琰。

“靖王殿下留步。”萧景琰听出她语气,随她走了僻静些的路,一同绕道出宫。

“霓凰,你这样来来回回奔波,还好吗?”

穆霓凰轻摇头,“无妨,倒是你瘦了不少,想必这一个月都没好好用膳。”

“霓凰,”萧景琰突然有些哽咽,“我听母亲说,太奶奶仙逝之前还念叨着晋阳姑母,唤过小殊。”

穆霓凰眼圈登时红了。

“不该说这些的,”萧景琰叹口气,“我听说你自请去卫山守陵?”

穆霓凰点头,“陛下已经应允了。这样也好,我就不必千里迢迢回云南去了。”

萧景琰强颜:“怎么每次见你都是在道别?这些天为太奶奶守灵,想了许多从前的事,猛然发现那些人都早已一一远去了,只剩下背影在记忆里打晃。细细数来,身边除了母亲,就只剩下你。”

“好在这次只是去卫陵,不要担心。”穆霓凰道。

这倒的确,萧景琰想,比起云南之远、沙场之险、帝都之暗涌,霓凰待在卫陵确乎是触手可及且平安无虞了。

他心中安慰了些,道:“如此,穆青也可安心些。”

说起穆青,穆霓凰笑着摇头,“他还是小孩子心性,闹着也要去卫陵,被我劝住了。恐怕过段时间还要闹,你可帮我看住他。”

“好。”萧景琰答应着,两人一同出了宫城。

 

两日后,穆霓凰和六皇子萧景礼一同前往卫陵。

穆府随行车马不多,穆霓凰一贯是轻车简从的。萧景礼的车马虽不逾矩,却是繁冗,颇有些浩浩汤汤。

沿路行人见状,纷纷停下脚步,探着脑袋瞭望。待到王公车马行得远了,才渐渐散去,各自忙碌。

正在此时,两名骑马的差役自城门出,身后押着一名囚徒。

那囚徒发鬓蓬乱,面色晦暗,这副模样教人看了,无论如何都料不到他从前是何等威名赫赫。

何况如今除了亲眷,再无人看他了。

 

萧景琰守灵一月,终于得空往苏宅去。梅长苏为他开门,拱手行礼,迎他进屋。

密室幽暗,萧景琰被乍然明亮的光线晃了晃眼,而后,梅长苏素白的衣着映入眼帘。他素来儒雅,着白衣时更衬得文人气。萧景琰却觉得梅长苏这身白略有不同,只分辨不出何处不同。

约莫是过去这一月里满目缟衣素裳,晕了头了,萧景琰如是想着,安身坐下。

“谢玉是今日流放吧。”梅长苏道。

萧景琰点点头,“是。莅阳姑母该是去送了。”

“殿下请用茶。”梅长苏奉了杯盏过去,分明是几近无色的淡茶了。“无论是斩刑还是流放,谢玉是去是留,都不重要。四月十二那晚,像是誉王和太子的决斗,一品侯府一倒,太子败局已定。我们只需作壁上观。”

萧景琰静静听梅长苏分析局势,末了,问了一句,“先生真的要保谢玉活命?”

“我只替他挡夏江的人,其他的,非我所责。”

萧景琰稍稍思忖,想起那日天牢阶前夏冬离去的背影,明白了几分。听梅长苏话里的意思,迟早要对夏江下手,才需要夏冬从旁协助。

夏江。这位陛下身边的第一红人,身上背着累累孽债,手上沾着猩红血渍。善恶当有报,可是谈何容易?即便是当年的皇长兄,也无奈他何。到头来,反被他暗害。

 

在天牢听到的真相像一把利刃,反复戳刺萧景琰的心,但也拨开了迷雾,唤起许多尘封的记忆。关于赤焰案发之前的一年半载,萧景琰反复回想,才发现往事虽渺远,却从未真正在岁月中消逝。

开文二十三年初春,寒意料峭,较往年更甚。自年初以来,祁王哥哥就有些沉郁,不似往日开朗洒脱,这种变化不仅景琰有察,就连粗枝大叶的小殊都发现了。

“景琰,你说祁王哥哥,他是怎么了?”

“回想起来也有一段时日了,”景琰道,“自从祁王哥哥接手机构调整事务,着手裁并冗余,就比从前忙碌不少,连我的功课都盯得少了。你可还记得上元节,我去林府找你?”

林殊“啊”一声,点头答记得。

“那天晚上祁王哥哥就心绪不高,说是回府看奏章,连宸妃娘娘都未及看望。”

林殊严肃地皱起眉头,“恐怕就是这件事让他烦心了。赤焰裁军的时候我就深有体会,更何况裁并冗余这种事呢。那天我多问了两句,父帅就骂了我,说让我好好关心赤焰军务,朝堂的事情少插嘴,不得僭越。”

“祁王哥哥做这件事,父皇是支持的。”景琰声音轻了些,“唯一的问题是悬镜司。祁王哥哥决心裁撤悬镜司,父皇坚决反对,为此还发了脾气。我前些时日旁敲侧击地问起,祁王哥哥对我讲了不少。”

景琰叹气,林殊等不及,锐利追问:“祁王哥哥讲了什么?”

“小殊,”景琰目光灼灼,“虽然祁王哥哥没有叮嘱,但你不许对旁人讲。”

“父帅母亲霓凰也不行?”

“林帅和晋阳姑母知道了怕要忧心,不说为好。霓凰还小,我们做兄长的尽保护之责,总要有所保留。”

林殊点头,“我明白。”

两人从花园中回到书房,对坐长谈。

 

“当时我央祁王哥哥为我讲悬镜司,”景琰道,“他却先让我列出所知的与悬镜司职能相重叠的机构。我列了刑部和大理寺,他又提笔添了廷尉府。我以为裁撤悬镜司是因为与刑部、大理寺、廷尉府职能重叠导致机构繁冗,他却说,悬镜司是这三司无可比拟的,它游离于三省六部之外,只受君命,不涉党争,可明察、可暗访,破悬案、捉凶徒,上至王公下至平民,无所不察。悬镜司名为‘悬镜’,实为君上的耳目和利剑;悬镜司中人才济济,故而君上耳目聪明,剑刃锋利。小殊,你可知何处不妥吗?”

林殊难得地不苟言笑,垂目思忖片刻,答:“乍一看来,悬镜司乃是治国理政的利器,没什么不妥。但听你的意思,祁王哥哥已经看出了不妥,却仍然把悬镜司说得如此神通,要我说,问题就出在这神通上。”

景琰目光淡然而专注,林殊受到肯定一般,继续道:“悬镜司能不受刑部和大理寺的拘束明察暗访,抓人也无需廷尉府出面,以一司之力查办疑难之案,若是遵守法度还好,若是不遵,也没人能指摘。以悬镜司首尊的地位和权势,御史台也是不敢说什么的。这么一看,悬镜司几乎是可以胡作非为而不受任何监察的!除非……除非陛下出手制约。”

林殊说得心惊,景琰轻叹,接话:“小殊,你说的不错,正是如此。祁王哥哥还说,他已经查有实证,悬镜司内不合法度之事确有不少,冤错之案亦不少,我大梁各地都有悬镜司的暗哨,渗透可谓无孔不入,追根究底,还是不受制约和管束的原因。悬镜司这样的机构一旦存在,则唯有仰赖为君者对其加以约束。然而为君者往往对其太过依赖,不愿舍弃此等利器,愈发偏听偏信,甚而不惜为其破法废法,置天下于不顾了。”

林殊听过,完全明白了景琰为何不许他同父帅母亲和霓凰讲了。

“景琰,祁王哥哥就是这么对陛下讲的?”

“祁王哥哥忠直,向来不藏话,向父皇禀告时虽然措辞委婉,但意思不差多少,父皇大发雷霆,明言绝不裁撤悬镜司。”

林殊听罢,总算得知了祁王哥哥近来郁郁寡欢的缘故。疑虑消解,心情却更沉重——陛下心意坚决,难以撼动,大梁朝局的来路和去向萦绕在他心头,幻化成一片迷雾。

景琰看林殊满面罕有的愁色,宽慰道:“来日方长,祁王哥哥说了,悬镜司总归要裁的,如今尚且缓缓,等到他把如何重新配置掌镜使、少掌使等人想明白后,再徐徐图之。毕竟悬镜司中仍不乏忠君爱民、才德兼备之人,这些人总还是要有得体适用的去处。”

林殊闻言,愁容渐被果决替代,“景琰,祁王哥哥殚精竭虑,思谋周全,都是为了大梁子民,我们先把分内之事做好,就是为他解忧了。”

言毕,林殊对着景琰眨了眨眼,抿唇笑了。

 

萧景琰被梅长苏关于粮草调度的见解拉回了思绪,可小殊的笑容还在脑海里印着,挥之不去。

最近真是奇诡得很,每每对着梅长苏,便克制不住地想起故人旧事,尤其容易想到小殊。萧景琰起先是觉得二人相像,后来觉得,若是小殊还在,定能与梅长苏成为至交好友,也能窥破他看不懂的那个梅长苏。现下,梅长苏仿若一道桥梁,无论下头是悬崖还是湍流,沿着这道桥都能走到对岸,小殊就在那里站着,从未远去。

如同冥冥之中,自有天定的运数。

萧景琰不知道梅长苏是否意识到了这种运数,鬼使神差把话问出了口。

“想问先生,是否听说过赤焰军少帅,林殊?”

 

萧景琰总有一天会提起林殊,梅长苏不是没想过,可真真切切听见那两个字被熟悉的嗓音唤出来,还是被震得浑身发僵。

梅长苏克制着僵硬,回想自己刚才的话语和举动,方才觉出其中的不妥。说起军需的事,他便忘了形,以至于疏忽大意,让景琰瞧出破绽,心中顿感追悔莫及。

“略有耳闻。”这是从回金陵以前就想过的答复,轻描淡写,就这么敷衍过去。

“先生莫见怪,只是先生的言谈让我想起了他,若他还在,定也会与先生成为挚友。”

梅长苏答了些许谦辞,萧景琰看不出异常,始觉自己的话问得冒昧了些,遂讪讪:“先生不必过谦,是我只顾怀念故友,唐突了先生。”

 

五月一过,金陵的炎夏照旧从不失约。街上的人群纷纷换了清凉的装束,富庶些的人家开始从冰窖里取冰,制成爽口的汤饮。整个金陵因为暑热,显得更为繁华喧闹。

朝堂上的争斗亦如炭火正炽。

谢玉被定罪流放后,巡防营的归属成了难题,太子主张收归兵部,誉王却建议由驻外将领回京领职,连将领的人选名单都备好了。两人互不相让,争论不休。

萧选将不快明摆在脸上。朝臣们将冠服穿戴齐整,站在放置了冰块的大殿里,却因为炎热和紧张,仍是汗流浃背。

萧景琰却神色自如,对眼前的两虎相争视若无睹。他最近忙于研究兵马之政,无心关切巡防营鹿死谁手。梅长苏便由着他,陪他研讨兵马集结制度,聊西境马场的情况,并不过问巡防营归属,更没要他去争抢。故而这段日子,萧景琰过得颇合心意,苏宅去得愈发勤了。

 

七月初七一大早,言豫津来到苏宅。

暑天里,梅长苏的身体舒适了不少,加之局势尽在掌握之中,心神稍稍松弛,脸色也好起来。

言豫津见状十分高兴,诚挚相邀:“苏兄,你也知道景睿没心思陪我玩,我也就没办生日宴,可是毕竟我也长了一岁,今天又是七夕乞巧佳节,不游乐一番实在太说不过去了!”

梅长苏将要开口,言豫津抢道:“苏兄送来的贺礼我收到了,十分精巧,可是与其送贺礼,还不如陪我过生日!至少……至少把飞流借给我一天啊!”

飞流正在廊下吃点心,立时反对:“不去!”

梅长苏笑笑,“也好,只是飞流大概不爱去螺市街,让他陪你去别处逛逛也好,上山下水,清凉一番。现在还早,你们脚程快,启竹溪附近有好去处,飞流认得路。”

言豫津点头答好,跑到廊下,飞流却挂上了屋檐,听他央求也不为所动。

“飞流,去吧,给豫津哥哥带个路。”终于,梅长苏发了话,飞流从屋檐上翻身而下,努着嘴,哼一声。

言豫津得偿所愿,心满意足地跟着飞流往外走。他前脚离开,黎纲后脚进屋,手上拿着一封信。

“宗主,穆府的人送来的信,说是郡主从卫陵寄来的。”

“好,你去吧。”黎纲也走了,梅长苏捏起信封,手指摩挲隽秀的“兄长”二字,神情眷恋。

展信细读后,提笔回信。

“霓凰吾妹:

见字如面。听闻你在卫山一切都好,吾心稍安。夏日炎炎,你亦要保重身体……

巡防营归属虽尚未定下,却无需担忧,所谓鹬蚌相争,景琰只需无为即可。

今日乞巧,相思之意愈浓,念及年少快活旧日,恍如隔世。惟愿你平安喜乐,兄自宽怀。

元祐五年七月初七”

犹豫再三,终究未添一句“相见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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