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巫山云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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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sclaimer:人物不属于我。

Warning:非典型情意故事。


萧景琰站在养居殿外。 

方才太医为郡主诊脉,将他从太皇太后宫中请了出去。皇后传令越贵妃携太子养居殿见驾,然后也引着穆霓凰去了。萧景琰放不下,便跟到了殿外,终究没有进去。 

养居殿内少有如此阵仗,宫人都小心翼翼,不大敢出声,整座宫殿寂静下来。萧景琰隐约听得到殿内的人声,听到霓凰说“逼迫霓凰下嫁”时,仿佛能听出些哽咽。越贵妃的声音尖利利传出来,起先还有些惶恐,后来竟理直气壮起来。 

“霓凰在战场上见万千敌兵,论阴毒,却敌不过你这个后宫妇人!” 

萧景琰在殿外听得焦急,越贵妃含血喷人,霓凰百口莫辩。他向宫人道:“我要见父皇,若父皇不准,便说我可为郡主作证。” 

萧景琰走进养居殿内,看见穆霓凰立在一边,双眼微微发红,胸口起伏,义愤难消。 

“启禀父皇,儿臣今日进过昭仁宫院内,亲见郡主神志昏迷,司马雷当时就在郡主身旁,举止极为不轨。儿臣欲将郡主救出,越贵妃和太子却下令万箭齐发,儿臣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挟持太子为质,才能保全性命拖延至太皇太后驾到。” 

萧景琰一口气交代了事件经过,旁边越贵妃显然急了。 

 

穆霓凰更急。 

景琰为了她莽莽撞撞地跑进来作证,证词字字属实,可承认刀挟太子,却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对策。这个人,还是像年少时那样耿直坦荡。害死人的耿直坦荡。 

“你说什么?胁迫太子为质?”萧选变了脸,不问旁的,只问这一句。 

穆霓凰已被怒火灼烧的心上骤然被包了一层厚厚的冰,寒得透彻。 

萧景琰却不辩解,只道:“儿臣有罪,但儿臣所言句句属实,郡主昏沉不假,受侮不假,越贵妃想要射杀儿臣灭口不假。父皇若要治儿臣之罪,儿臣自当领罪。可是郡主无辜,儿臣只求父皇为郡主做主。” 

说罢,萧景琰毅然叩首。 

 

越贵妃演起拿手好戏,泪水涟涟地示弱,再把太子摘得一干二净。蒙挚捉住了司马雷,才板上钉钉地向萧选证实了昭仁宫里的阴谋。 

萧选降罪,越贵妃谪居清黎院。太子立马像头卖乖的牲畜,跪在萧选脚边哼哼唧唧地求饶,竟只是得了几句无关痛痒的申斥。 

事情还没完。 

萧选为君数十载,深知阴谋的对立面极有可能亦是阴谋。他扫视养居殿里的每个人,目光终于钩子一样钩在了萧景琰身上。他刨根问底,要萧景琰说出闯入昭仁宫的理由。 

萧景琰不愿攀扯蒙大统领,沉默不语。 

正在此时,誉王求见,几句话将敏查异状、解救郡主的功劳统统揽上身来。 

他最后出现,倒成了最大赢家。 

 

萧景琰阴着脸快步离开养居殿。 

他快要无法忍受了。那里面有一个猜忌多疑的皇帝陛下,一对厚颜无耻志得意满的母子,一位忍辱负重的年轻女将,很多言不由衷的感谢,和虚伪的谦辞。 

大梁权力中枢里的中枢,长了毒瘤,快要烂透了。天下是萧家的天下,可萧家也是天下的萧家。这一家人是什么样,朝廷就是什么样,大梁也就会变成什么样。 

大梁啊。你本该是什么样? 

“靖王殿下!”霓凰的声音,萧景琰停下脚步。 

“殿下走得可真快。我给誉王道了个谢,你就没影了。” 

二人并排走着,萧景琰格外沉默,他不想说话。 

“其实我知道,是苏先生请你来救我的。” 

萧景琰停下了脚步,“关苏先生何事?是蒙大统领告知我的。” 

消息源头对不上,二人俱是诧异,继而同去大统领府。 

 

“郡主这是做什么,折煞我了!”穆霓凰低身拜谢,蒙挚赶忙去扶。 

“蒙大统领如何得知霓凰有难?”穆霓凰发问。 

蒙挚打着哈哈,“我统领宫禁,司马雷这样的外男入了内宫,如何瞒得了我?” 

话音落下,一阵沉默,萧景琰和穆霓凰俱是微笑,目光玩味。 

“哎,”蒙挚顶受不住,“好吧,我说实话。是苏先生让我找靖王殿下的。” 

萧景琰又惊又惑,“其红请走郡主,我也看到了,可他怎么就知道昭仁宫内有阴谋?” 

“当然不止这个,”穆霓凰道,“今早在武英殿,他就代莅阳长公主转达,一定小心后宫的手段。当时其红请我到了正阳宫,我滴水未进,还惹得皇后不快。明日却要备着大礼,带着青儿去誉王府致谢呢。” 

恼火又回来了,萧景琰觉得心胸都拧着,郁气不舒。 

这个梅长苏,明明早得了消息,却放任事情恶化。眼见着霓凰被请走,却还有闲心去给誉王支招,让誉王来做招风的大树,替自己挡灾。这位高人云淡风轻地拨弄手里的棋子,竟是半点没把霓凰的安危放在心上。 

以阴谋对抗阴谋,根本不是他的初衷。若是夺嫡非得如此,他情愿放弃。 

 

“苏哥哥,给。”飞流递来字纸。 

梅长苏读罢,长长一叹。他早就料到了,霓凰差点出事,景琰必然要追根究底,去找蒙大哥查问一番的。蒙大哥哪里能哄得了他们两个人精?一旦真相大白,依景琰那个脾气,哪里坐得住?传了信让他明日去积云楼相谈,怕是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白日里心慌的感觉又上来,梅长苏咳了半晌,终于匀过气。他精力有些不济,便早早睡下。 

他已有段时间夜不安枕了。 

 

第二日起了风,日色灰暗。梅长苏交代侍从说身体不适,雪庐今日闭门谢客,又由飞流护送着,神不知鬼不觉地乘车到了积云楼。 

果不其然,景琰甫一开口,便蕴着火。梅长苏淡淡地把话头挑开,请他把话说明白。 

“郡主并非朝中沉溺于权欲争斗之流,是她在疆场浴血厮杀,才保住你们在这繁华帝都勾心斗角。先生若是将这样的人当成棋子,随意摆弄、随意牺牲,那我无法与先生共图大事。” 

梅长苏抬眼望向拔卓的身影,眼中尽是柔润的光。 

“殿下要与我定规矩,苏某洗耳恭听。” 

景琰迎风而立,目光悠远又沉肃,道:“我见识过许多谋士,深知权欲能令人做出多少阴险无耻之事。我最仰慕的兄长,最亲爱的……” 

他顿住了一瞬,哀戚染了眸色,梅长苏看得分明。 

“最亲近的人,都被这样的阴谋所害。我不在乎受尽打压排挤,但我绝不能让他们看见我,为了权欲,而变成一个不择手段的人。” 

他唇角向下,细微地颤抖着,梅长苏再不忍看,垂眸道:“殿下放心,你绝不会成为这样的人。” 

景琰,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萧景琰回过身,看到梅长苏淡然坐着,继续道:“什么是军人铁血,什么是战场狼烟,先生或许难以理解。但有些人,不能伤害,有些事,不能利用。如果连血战沙场、保境安民的将士都不懂得尊重,我萧景琰绝不与你为伍。”他声音沉下去,“清楚了吗?” 

萧景琰刚毅,他知道自己总是铁着一张脸,让人觉得难以亲近,但自问甚少疾言厉色。只是此刻对着梅长苏仿佛无所触动的一张脸,情绪微妙难控。 

那是开文二十一年,赤焰裁军至七万人。后来他每每想起,始知祸根早已埋下,可冷箭难防,当时他竟毫无察觉。 

 

“父皇,儿臣以为,赤焰裁军,还当谨慎三思。”萧景禹立在武英殿内,光风霁月。 

萧选不置一词,啜饮一杯云雾茶。 

“父皇,今年气象异常,春旱夏涝,多地常有灾害,加上去岁冬季雪灾,烈州一代还未恢复过来,因而收成不好。国库恰在此时钱粮短少,乃是意料之中。但只要今冬休养生息,来年风调雨顺,再推行安农之策,抑制诸侯侵地之举,三年之内,国库定能充实。这三年内,削减用度,确是可行之法,比如减免各地贡品,避免劳民伤财,宫中上至父皇母妃,下至儿臣等人,均应节省开支。如此开源节流,徐徐图之,当是一法。” 

萧选的目光聚到萧景禹脸上,看不出喜怒。 

“你的意思是,我大梁皇室也要紧缩度日?” 

萧景禹低了低头,“父皇,大梁拮据,宫里有何理由大肆铺张?即使为了皇家气派,要在别处节省,最不能省的,便是军需。” 

他复又抬头道:“我大梁国土广袤,物产丰饶,但是虎狼环饲。西境有夜秦袭扰,东海亦不安分,南境有楚暗自窥伺,而北境有北燕、大渝强敌,如若没有强军,如何震慑四方?即使军需供应不足,不得已裁军,西境可裁,留屯田军足矣,东海可裁,驻军多加演练水战即可,南境有云南穆府,只要北境无狼烟,南楚不敢妄动。可见,北境是我大梁军事防御重中之重,而赤焰军是对抗大渝铁骑的最强战队,绝无裁军之理。请父皇细想。” 

语毕,武英殿上一阵安静。萧选仿佛在细细思量,却又仿佛根本没有在思量任何事。 

良久,他才说:“好了,朕会再想想,你下去吧。” 

 

萧景琰在武英殿外候着,看见皇长兄走出来,忙迎上去。 

“祁王哥哥。” 

“景琰?你来找父皇?” 

“不,我听母亲说你在这里,就来等着了。”少年脱了稚气,沉稳内敛。 

萧景禹一笑,神采洒脱飘逸,问道:“找我什么事?” 

景琰停步行礼,“父皇准我开府建牙,祁王哥哥选的地方景琰去看过了,真是好。为表谢意,母亲让我请祁王哥哥去芷萝宫用膳,宸妃娘娘已到了,正等着咱们呢。” 

萧景禹闻言答好,兄弟二人向芷萝宫去。 

“祁王哥哥……有心事?”景琰侧头问。 

他身量追着皇长兄,已不必仰着头讲话,萧景禹微叹,摇头道:“父皇要裁赤焰军,说是军需不足。” 

景琰轻轻皱眉,“什么?” 

“我劝父皇三思,赤焰裁军万万不可。不过……父皇仿佛不愿听。”萧景禹年轻的脸上染了愁色。 

“为何不愿听?”景琰关切。 

“因为……”萧景禹顿住了,“忌惮”二字终究未说出口,只轻声道:“景琰,这个你不必懂。” 

通透明澈、磊落坦荡如萧景禹,并非不懂父皇的心思。只是父皇一人犯错,整个大梁上上下下便要跟着遭殃,那逆鳞旁人不敢去触,唯有他去触。哪怕惹恼了父皇,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景琰疑惑,却没再问。 

 

裁减赤焰军的旨意很快下来了。 

林燮整日忙碌,林殊协助,连靖王府都去得少了。冬至休假,他好容易空出了时间,便直奔靖王府。 

“小殊,好多天都没见你了。” 

“景琰可想我?”林殊一屁股坐在景琰身边,抽了他手里的书。 

景琰歪头瞥他一眼,微赧。 

“问你呢,想不想我?”林殊身子一拱,撞上景琰的肩。 

景琰微叹,夺回书本,“没个正经,该让霓凰治你。” 

林殊“哼”一声,挪了挪身子,看向景琰。 

“我怎么没个正经?最近忙得见不着你们,还不都是帮着父帅做正经事去了?十万赤焰军,一下裁掉近三分之一,这么大的数目,简直愁死了。” 

景琰听他说正事,放下了书,“难在何处?” 

“去路。”林殊简明扼要。 

“去路?”景琰不明。 

“对。整整三万人,原本是领军饷吃军粮的,一下子裁掉,如何安置?精锐必得留下,被裁掉的,无非就是些有旧伤的,战力不高的。这些兵士在赤焰待了这么久,有的根本无家可回,能回乡的那些,路资如何筹措?回了乡里,以后要做什么?土地从何而来?整个下来,如何不难?” 

景琰皱眉道:“户部没有拨安置费用吗?” 

“哼,根本不够!”林殊神色也焦虑起来,“户部拨来的数目杯水车薪,简直就是要生生将人遣散撵走!” 

“这怎么行?赤焰全军战功赫赫,军士们疆场拼杀,九死一生,怎能打发得如此草率?!”景琰义愤填膺。 

林殊一双眼灼灼地盯住他,问:“景琰,这个情形,你真的不懂?” 

景琰眸中的水光淡下去,心口透了风般寒凉。 

 

“殿下所言,苏某自当遵从,请殿下也听苏某一言。” 

萧景琰听梅长苏如此说,心绪平定,坐了回去,“请讲。” 

“殿下想必十分清楚,夺嫡之路艰险,仅靠殿下一腔热血是不够的。苏某为殿下筹谋,便不会触碰殿下底线,只请殿下日后对苏某不要再多猜疑。此外……关于庭生,殿下不必再瞒我。” 

萧景琰听到“庭生”,有些僵硬。 

“庭生的身份,苏某知道,却未以此为难殿下。” 

萧景琰咬了咬牙,沉默不语。他一向光明磊落,要说见不得人的把柄,唯此一处。而梅长苏正如所言,从未以此要挟。这个所谓的江左梅郎虽然深不可测,对他却绝无恶意。 

“话已说开,望殿下日后对苏某有绝对的信任。”梅长苏目光坦然,没有破绽,甚少波澜,“金陵城中风云已起,还望殿下早做决断。” 

萧景琰眉心轻蹙,双唇紧抿,终于缓缓点头。 

梅长苏郑重行附手礼,萧景琰起身垂目看他,终于转身离去。 

 

积云楼外风卷云涌,树木摧折,萧景琰才到府中,雨点已噼啪打下来。 

他临窗而立,蹙眉沉思。 

“景琰,为上者,当用人不疑。少权谋,留初心。” 

皇长兄的话语犹在耳畔。 

梅长苏此人,真的可信可用? 

远处雷声震震,无人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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