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巫山云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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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sclaimer:人物不属于我。

Warning:非典型情意故事。


回府的路上,穆青发觉了姐姐的异常。她不发一言,却仿佛心绪很乱,战场凶险时都不曾有过的乱。穆青不敢明说,偷眼观察,姐姐鼻尖泛红,不像冻的,或许是哭过了。

路上人多口杂,穆青忍耐许久,终于回了府,正想追问,穆霓凰却径直回房了。他站在房门外鼓足勇气,敲了敲门。

“姐,你怎么了?”

无人应答。

“姐,发生什么事了?你别不理我呀。”穆青撒娇似的央求。

里面的人终于说话了,“青儿,我没事,想休息一下。你去吧。”

穆青还想说什么,终究悻悻地“哦”了一声。走出两步又回身,“那……姐啊,晚膳时候我来叫你?”

“好。”

 

穆霓凰裹着披风倚在榻边,察觉自己有些微发抖。她心绪难平,时而因重逢林殊哥哥而大喜,时而为多年煎熬而大悲,时而忧惧得而复失,时而怀疑方才的长亭相认只是一场梦。

十二年来,她笃信她的林殊哥哥根本没有死,信他还会回来,就像相信赤焰人忠耿,绝不会背君叛国。这孤独的相信她坚持了太久,对萧景琰都渐渐不再提起,久到连她自己都觉得是自欺欺人的时候,突然喜从天降,虚假得可怕。

可是林殊哥哥就那么站在她面前,虽无往日痕迹,却处处都是痕迹,那种含情脉脉的眼神,那个可靠的拥抱,那两行悲痛的泪痕……他不仅是记忆里那道明亮的影子,不仅是午夜梦回思念的旧人,他真实地站在那里,会和她说话,有肌肤血肉,能让她触碰。

穆霓凰设想过无数次重逢的情景,和这个都不一样,只是觉得能再见他,已经是上天眷顾。至于重逢之后如何,她不知道,反正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放他走。

在乱糟糟的思绪里,穆霓凰忽而抓住了几次一闪而过却令她极为不安的念头。林殊哥哥究竟经历了什么,何以身体里里外外没有半分她熟悉的影子?他是怎么成为江左盟宗主的,回到金陵意欲何为?翻案是一定的,可是怎么翻?既然要扶持景琰,为何不能明说?景琰看样子是不知他身份的,景琰怎么会相信他?就凭他救出了庭生?

穆霓凰不知道答案,但觉出了异样。她该告诉景琰的,这些年受尽煎熬苦楚的,可不止她一个人。然而林殊哥哥说此事凶险,不能牵涉往日情感,包括景琰、包括她在内,都不在相认的计划内,要她装作毫不知情。

穆霓凰反复思量,直到天色擦黑,才觉出了身上的酸麻。她一直坐着不动,手脚都僵了。

许多疑问仍然没有答案,她心里已有了决定,她要帮着林殊哥哥,帮他总是没错的。

 

临近年末,宫里出了事。皇后无故重病不起,外界揣测纷纭。

穆霓凰收到苏宅来信,托她入宫问安,设法取来太医院药方,于是一大清早赶着出了府。

才到宫城外围,穆霓凰便遇到萧景琰骑着马迎面而来,见到是她,笑得和煦。

“郡主,这么巧。”

“靖王殿下,早啊。”穆霓凰答一句,两人坐骑靠近了,并立同向而行,随从隔开些距离跟在后头。

“你也这么早,可是陛下召你入宫?”萧景琰问。

穆霓凰摇头,“皇后娘娘病了,我去问安。”

萧景琰纳罕,挑眉问:“这么勤谨,可不像你。”

“怎么不像我?”

“我从前认识的霓凰对宫闱内的热闹,总是能躲就躲。近来却颇热心,倒像是受人之托。”

穆霓凰心下一跳,景琰太了解她性情,仿佛一眼看透了来龙去脉。可她记得梅长苏的话,不透风声。“从前冷心冷眼,观人不透,才险些吃亏。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何况你我上次见面已有月余。景琰,你在忙些什么?穆青都念叨着,你怎么这么久不去穆府。”

萧景琰明白了七八分,未再纠缠,只道:“你在昭仁宫遇险后,我本想去看看你的。可父皇命我彻查滨州侵地案,案子刚结又是朝堂论礼。最近年节将至,府中本就忙碌,我还在帮一位大人查一桩大案,故而总不得空。今日好容易能入宫,我得去看看母亲。”

听他这样说,穆霓凰笑笑,“那替我向静姨问安。”

说罢,两人在宫城门外下马,正要道别,穆霓凰心念一转,终究把话说出了口:“景琰,苏先生病了,你若是有空,也该去看看。”

“病了?”萧景琰讶然。

“是。靖王殿下,霓凰先走一步。”说着,穆霓凰施礼作别。

 

萧景琰向内苑去,一路思忖梅长苏生病的事。他们二人只能私下来往,上门拜访是不便的,但户部漕运的事情他想去问一问,梅长苏的病他也该去探一探。

正这么想着,长廊远处迎面而来的恰是沈追,只见他快走几步,向萧景琰施礼。

“靖王殿下。今日怎么有空进宫?”

“年节将至,抽了空来看望母亲。正好,我有话问你。”

“殿下是说漕运的事?”沈追开门见山。

“是,你查得怎么样了?需要我帮忙吗?”

沈追压低了声音,“我已查实,那些所谓运送果蔬的官船里夹带着黑火。”

“黑火?”

“朝中法度,唯有兵部直属的江南霹雳堂官制火器和户部下属制炮房所用火药是明火,其余未经批准制造、运输、贩卖的火药都是黑火。之前楼之敬在西城开了一家私炮坊,现在还在运营。”

萧景琰咬牙切齿,“以官身私运黑火、私制炮竹牟取暴利,这样的事,这么多年无人发现,御史们都在做什么!”

沈追面色平静,“御史们即使发现,也不会参本的。单看楼之敬已倒,私炮坊还在运营,殿下就知道为什么了。”

萧景琰心凉下去,楼之敬背后,是太子在牟利。太子门下的御史不会参,普通御史不敢参,誉王手里的御史不能参,因为誉王的日常和夺嫡用度也未必干净。违背大梁朝中法度,谋取不义之财用以争权夺利,这已经是太子和誉王彼此心照不宣的惯例了。萧景琰沉默片刻,问:“这每一环你都查实了?”

“还有一些未查实,”沈追还是很平静,“快的话,也要年后了。不过殿下放心,这个私炮坊是一定要连根拔掉的。”

“好。不过一定要有实证,仅仅猜疑,或是诛心,都是不行的。”

“我明白殿下的意思,查案自当如此。”沈追拱手道。

“还有,”萧景琰又追上一句,“你要小心,注意安全。金陵城中可不太平。”

 

芷萝宫附近药香袭人,萧景琰不要人通报,跟着小新进到殿内。静嫔正在检视药材,浑然无觉。萧景琰脸上浮现自然笑意,不出声地站着,看母亲背影。

小新瞧瞧静嫔,再瞧瞧萧景琰,片刻后才通报,“娘娘,靖王殿下到了。”

静嫔转身迎上来,“你这孩子,又不出声,来了多久?”她掩不住喜色,又向小梨吩咐:“快把新做的点心端上来。”

萧景琰摘下披风边坐下边回答,“刚到,看母亲在忙,不想打扰。”

“说什么打扰,”静嫔将一碟榛子酥摆到萧景琰近前,“盼着你来呢。”说罢,将宫人遣下去了。

“景琰,正好有事和你说。”

见静嫔郑重,萧景琰觉得奇怪,“什么事?”

“皇后的病,”静嫔顿了顿,声音轻了些,“是软蕙草之毒。当时例行朝拜,皇后正交代年节事宜,说话却渐渐无力,突发昏厥。之后我去探查,发现皇后常用的茶具里残留了软蕙草的气味。”

“这软蕙草毒性如何?”萧景琰问。

“无碍,软蕙草中毒会目眩乏力,食欲减退,症状看似猛烈凶险,其实药性只能持续六到七天,等药性退了,稍加调理也就好了。”

听罢,萧景琰蹙眉,“下这种毒,太蹊跷了。”

“是啊,下这样的毒,既招人耳目,又伤不到皇后性命,目的何在?后宫之中最有可能下毒的是越妃,最不可能的也是她,这么多年,皇后提防得密不透风。”

“母亲,有没有和软蕙草相似的致命毒物?或许是下错了毒?”

静嫔略加思忖,摇头,“据我所知,没有。”

萧景琰沉默片刻,迟疑地说:“莫非是……想阻止皇后做什么事?或是下毒者最近想要做什么,怕被皇后发现?”

静嫔再不答话,看萧景琰思索良久,终是打断了他,“景琰,暂时想不通不要紧,静观其变吧。来,先吃点东西。”

萧景琰回神,尝了榛子酥,又咬一口栗子糕,浅笑出来,“难为母亲为我探查,这些事情本不该烦扰母亲。”

“傻孩子,我不帮你,还有谁帮你?”

萧景琰电光石火间想到了梅长苏,正是那位麒麟才子,救出庭生,说要助他夺嫡。可梅长苏带有建功立业目的的扶持,和母亲毫无保留的协助怎可相提并论?他自知还未完全摸清梅长苏的人品,此人的存在还是暂时对母亲按下不提。

静嫔转而又说,“你放心,我知道如何在宫中韬晦,倒是你,要多加小心。”

萧景琰紧紧牙关,深深点头。

 

萧景琰在芷萝宫用过午膳,静嫔午休,他便告退出宫,暗中赶到了苏宅。

黎刚说宗主正在小憩,却没请萧景琰稍候,而是径直将他带到了房内。萧景琰虽觉得怪异唐突,却只是放轻了脚步,走近梅长苏床榻。

榻上的人侧身躺着,身上厚厚盖了好几层,又是棉被又是裘毯,看着甚是暖热。虽然金陵已到最寒冷的时节,可萧景琰仍旧是一层棉被过冬,他不怕冷,知道身上过暖才容易被寒气扑身。眼前梅长苏这个保暖的架势,是只有身体极虚弱怕寒的人才需要的。

梅长苏阖着眼却轻皱起眉,如同在梦中仍思虑不停。萧景琰看着他,觉得他和醒着的时候有些许不同,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同。待走得再近一些,梅长苏即刻便清醒过来,像是从没睡着似的。

“先生病着,切莫起身。”萧景琰阻止了梅长苏起身行礼。

“殿下过来,是有什么事吗?”梅长苏请萧景琰坐,开门见山地问。

萧景琰一愣,“怎么,我就不能来探病?”

这句话把梅长苏也问愣了。他面色尴尬,未发一语,小心翼翼地藏起情绪。这倒和平日里不同了,萧景琰心想,原来麒麟才子也不总是万事在握云淡风轻的,私下情感交流的时候,竟然如此无措。他原以为梅长苏是块冰凉的玉石,这下却出现了一丝裂痕。

再如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终究是一个人。一个怕冷的凡人。

萧景琰收起思绪,将皇后软蕙草中毒的事告知梅长苏。

“是谁会对皇后下毒,却又下这种不具有烈性的草药呢……”梅长苏蹙眉沉吟,手指抚过袖口,不自觉地反复揉搓。

这种神情,这个动作……萧景琰心下一跳。

 

“林殊哥哥!林殊哥哥!”霓凰独自站在船上,脚边乱着一叠衣物,周围河水平静,空无一人。她神色慌乱,大声呼唤着林殊。

上次她和林殊哥哥溜出城来,到庄子附近的河边练剑,直到暮色初起才回城,并未被林帅发现。这次林殊哥哥没要她求,便带她出来玩耍。原本只是因天青水静,忍不住想要泛舟,可到了河中央看到了水里的鱼儿,林殊哥哥又说要让她看他下水潜游。这一潜,却没了踪迹,霓凰立时心急起来。

身后传来“哗啦”的水声,霓凰转身,只见林殊哥哥猛然出水,伸臂上来,脸上湿淋淋,手上捧着一条尺余长的鱼儿,还活蹦乱跳的。

霓凰先是一惊,继而转喜,“林殊哥哥,你竟然抓到了!”

“那当然!”林殊得意洋洋,还想再骄傲一番,手里的鱼却滑溜溜地挣脱,落回水里去了。林殊正要再潜,被霓凰一把捉住了手臂。

“林殊哥哥,别下去了!”

林殊反应过来,“霓凰,刚才等急了吧?我一心想把它抓给你看,忘了时间……”

霓凰摇摇头,“我知道你不会有事,肯定会上来的……咦?林殊哥哥,你手臂上有痣?”

林殊低头看一眼左臂,笑了,“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到,以前只是小小一点来着。哦,你看这里,还有一颗。”说着,抓稳船舷一翻,回到了船上。他昂起脖子,指着右边锁骨处,给霓凰看。

霓凰凑近些,“果然,……”

“少帅!郡主!”霓凰话音未落,远远传来林府随从的声音。那名随从跑得近了,看清船上二人情态,顿时噤了声。

林殊问:“什么事?”

“少帅,林帅见您不在书房,四处找您呢!”

 

这次通风报信甚是及时,林殊带着霓凰溜回城里,径直去了祁王府。景琰正在书房里用功,两个人就冒冒失失地闯了进去。

“小殊?霓凰?”景琰惊讶,随即明白过来,“又来祁王哥哥这里躲风头?”

霓凰忍笑,林殊顶着半湿的发坐在了景琰对面,扯了他的书,“什么躲风头?我这一整天,不都在你这里?”

景琰听闻,无奈叹气,“那你别打扰我,今晚祁王哥哥要查我功课的。”

“你不早都烂熟于心了嘛!”林殊全然不理,端出棋盘来,“来来来,你陪我下一局。”

景琰眼见没有反抗的余地,转头看看霓凰,对林殊说,“那你可要在霓凰面前丢人了。”

“以前那是本少帅客气,没有展示真正的棋艺!今日你可要小心!”

……

日色昏昏,林殊坚持上灯对弈。景琰丢掉手里的白子,不再奉陪。“小殊,再搓手指也没用,你败局已定,看不出吗?”

霓凰笑出来,声音像百灵鸟。

 

笑声犹在耳,萧景琰怅然。

“是啊,我认识的人中,也有一个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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